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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花重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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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

白雲城自然是葉孤城的全部家當,他說“傾城以聘之”的意思, 自然就是用全部身家去娶他妹妹了。都是男人, 聽風捫心自問, 若是有一天自己要娶一個女人,能做到如此麽?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可是一想到葉孤城要娶的那個女人是他的妹妹,聽風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他家囡囡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姑娘,自然值得被如此珍愛。

只是葉孤城能有如此舉動, 就足以讓聽風看向他的目光溫和幾分了。用折扇叩了叩自己的掌心, 聽風笑道:“若是如此, 那就委屈城主入贅吧。”

眾人又是一陣呆楞,陸小鳳倒是很快理解了聽風的邏輯。只當聽風是在玩笑, 陸小鳳也跟著起哄道:“可不是, 葉城主用白雲城對拂月妹子下聘, 到了成親的時候白雲城便是拂月妹子的了。這在女方家裏成親什麽的……可不就是入贅!”

況且, 傾城以聘之,傾倒的白雲一城, 還是葉孤城呢?葉孤城這一語雙關的小心思, 陸小鳳倒是不會戳破, 畢竟這種夫婦之私, 還是留給拂月妹子自己去體會才好。

拂月只覺得自己整張臉都要羞紅了, 若非被攬在娘親懷裏,她還真的想埋進阿城的胸膛,不叫任何人看見她臉上燒起來一般的緋色。玉羅剎看著小女兒的情態, 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卻終歸伸手拍了拍葉孤城的肩膀,沒有再多言。

這是兩個男人交接,從父到夫。而在眾人的調侃和祝福之中,拂月和葉孤城的婚事也至此敲定。

在十月初三的昏禮到來之前,拂月的及笄禮如約而至。在親友的見證下,她娘親手為她梳攏了發髻,簪上發簪——這本是石觀音的活計,不過如今既然芷汐歸來,那麽石觀音自然不會跟芷汐爭搶。

拂月及笄禮上用的發簪一共有三支,主釵是芷汐當年用的,而副釵則是用了葉孤城的娘親及笄之時戴的。芷汐和葉孤城的母親本就是姐妹,兩人及笄的發簪本就仿佛,只是細節上微小的差別。在拂月及笄之日為拂月簪上,卻是姐妹二人對這個小姑娘無聲的守護。

當年的謝家小姐、也就是白雲城的老夫人為兒子應下了這門親事,又何嘗不是對義妹和那個還未謀面的孩子的縱容和回護呢?她不了解日後芷汐的女兒會是何種性情,也無法去揣度自家兒子會不會喜歡。可是她至少知道一點,自己的兒子不會成為背信棄義之人,而芷汐的女兒也不會無知和驕縱。

既然如此,那麽兩個孩子縱然無法彼此心悅,卻到底能夠安安穩穩的走下去吧。而芷汐和拂月永遠也不會知道,在葉孤城收攏父母遺物的時候,也曾經找到過一封書函。那是他的母親留給他的,信上無他,只是叮囑他——若是日後你芷汐姨母的女兒喜歡上了旁人,那麽阿城,你要學會放手。並且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麽那孩子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照拂她,別讓她被人欺負。

葉孤城的母親永遠是聰慧而從容的女子。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或者說,她了解葉家的男子。若是自家兒子真的動了心思,那麽那小姑娘不會有喜歡上別人的機會。而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就只能說明兩個孩子沒有緣分了。而她留下這封書信,就是為了給那個小姑娘留一條後路,讓她此生安穩。

幸而,葉孤城的母親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如今,她的兒子和芷汐的女兒已經要成親了。

白雲城一向不怎麽和中原來往,除卻商業往來的時候,偶有人涉足過白雲城的外城,白雲城的內城幾乎沒有外人進入過。然而這一次,因為白雲城主大婚,白雲城卻是顯見的大宴賓客的架勢。十月初三的昏禮,卻早在九月中旬的時候,葉孤城就下令洞開城門,不拘有無請柬,都可過來送上一聲祝福。

陸小鳳和花滿樓還曾經擔心過,若是如此,會不會有人趁亂來鬧事?畢竟葉孤城這些年對周遭島嶼鯨吞蠶食,未嘗沒有漏網之魚趁著這個時候混進城中滋事。只是這個問題無需葉孤城回答,平日裏總是笑瞇瞇的老管家忠叔就已經露出了頗為可怕的表情。

“敢在這個時候搗亂的,就用他們的血給我家小夫人增增喜氣!”

陸小鳳目瞪口呆的看著忠叔不知道從哪裏離奇的抽出來一柄九環大砍刀,仿若隨手一劃,地上就多出了一條長長的溝壑。

“啊呀老忠你是要作死啊!我今天新修整的地面!”一旁的澆花大嬸也離奇的抽出兩柄鋒銳的短劍,追著忠叔就刺了過去,大嬸的動作之間還帶起周遭的土,順帶把地上忠叔劈出來那道溝壑給填平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

一旁走上來一個端茶的小丫鬟,她下盤極穩,給陸小鳳和花滿樓送茶的功夫,恍若無意的在地上被翻起的新土上踩了踩,就將那土踩得結結實實,再也看不出半點痕跡。

“陸公子,花公子,這是我家小夫人新調配的清涼潤燥茶,咱們南海有些熱,兩位公子還適應吧?”柔軟潔白的手穩穩的托著實木的大托盤,那小丫鬟正要將茶端給陸小鳳和花滿樓,忽的就有些歉意的笑了一下,然後細聲細氣的道:“啊呀,方才奴婢路上耽擱了些功夫,這茶裏的冰都化了。”

而後便見她擱下托盤,一手貼在一杯茶上,內息運轉,片刻之後便見杯壁上凝結了一層水珠。將茶奉上,那小丫鬟輕聲道了一句:“二位慢用。”之後便帶著托盤走了下去。

陸小鳳怔怔的端起一杯茶水,只見上面浮著一層碎冰,那冰涼的感覺從喉嚨滾到肺腑,讓人為之一震。他瞪大了眼睛,“這……這……”了半晌,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花滿樓也輕呷了一口杯中茶水,嘆息道:“少說十五年的陰寒內力,這般的功夫,便是放在江湖之中,也能居於一流了。”如今卻在白雲城中當一個小小的奉茶婢女。

陸小鳳揉了揉自己有些僵掉的臉,訥訥道:“還有那九環如意刀和流雲雙劍,都是江湖之中失傳已久的功夫。”嘆息一聲,陸小鳳捧著臉跟花滿樓道:“哎,花滿樓你說,我若是老了想來這白雲城當個管事,能成麽?”

花滿樓失笑:“若是按武功,你估計只能當個掃灑的小廝。”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花滿樓對那邊已經準備要打滾的陸小鳳寬慰道:“不過你可以去小葉大夫那裏走後門,畢竟是她的白雲城。”

陸小鳳:呵呵,並不覺得被安慰了。花滿樓你果斷是黑的。

不過鑒於白雲城如此畫風魔幻,陸小鳳也不再為葉孤城和拂月擔心了。在他發現他這樣的好歹算是青年才俊的江湖人,到了白雲城裏都打不過一個後廚的大媽的時候,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至若陸小鳳為啥知道自己打不過後廚的大媽,他是不會告訴別人,自己是半夜去後廚找酒喝,結果被後廚大媽抄起半個葫蘆打成狗的。

白雲城城主娶親,在江湖之中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葉孤城和前世相比,為人一貫是低調的,關於他的事情也很少在中原流傳。可是他踏足中原的兩次之中,第一次蕩平了白玉魔丐擄掠童男童女的道觀,第二次則和西門吹雪一道滅了整個唐門。如此狠厲的出手,如何能夠讓江湖中人不心生忌憚呢?

然而這一次是白雲城難得的大宴賓客,很多門派縱然是畏懼葉孤城,也將白雲城看作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敢不去——畢竟,就連皇帝都派人給白雲城主的小夫人送來了添妝禮,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敢不給白雲城這個面子,那就不僅僅是得罪白雲城主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江湖之中的消息流通迅疾,很快那些關於拂月的隱隱流傳的訊息就被有心之人重新翻找了出來,和最近新流傳出來的那些消息攪合在了一起。

玉羅剎的親閨女,石觀音的小外甥女,西方魔教的大小姐,西門吹雪和九公子的嫡親妹妹,妙僧無花和丐幫幫主的表妹,當今聖上的師姐。由這位小夫人身世牽扯出來的一大堆的身世炸得各門派的人一楞一楞的。

還來不及消化諸如“西門吹雪居然玉羅剎的兒子”,“無花居然是石觀音的兒子”這種爆炸級的消息,那些江湖人很快就發現,葉孤城這次娶的這個小夫人,根本就不是他們認為的孤女——人家根本就不是沒有家世,而是門第嚇人。還有生楞的毛頭小子在聽完了葉孤城的小夫人的完整的身世了之後,最快的說出了眾人的心聲:“葉城主,這是高攀了啊。”

葉孤城威名在前,沒有人敢在明面上附和他,這個初出江湖的小子也被他的師父痛揍了一頓,讓他不要胡言亂語,然而眾人心底深以為然,都默默的點了點頭。

中原武林原本黑白分明,可是這一次,因為葉孤城夫人覆雜的身份,黑道白道的人都只得備上厚禮,全都往白雲城湧了過去,甚至因為明軒的緣故,一些朝堂上的勳貴和世家也都乖覺的備下了賀儀,往白雲城走這一趟。

明軒是特別想看著他家小師姐出嫁的,不夠如今他到底成了皇帝,天子貿然離京並非小事,可能動蕩朝局。明軒一合計,左右如今朝堂也沒有什麽大事——若是他離開個把月份,就有人能夠動蕩他的位置,那明軒還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星弈門下了。

星弈門下胸中溝壑,自是天下為棋。明軒平素看著不靠譜,不過棋下的還是不錯的。他心念一動,設了個小局就捉住了司空摘星。讓他易容成自己的樣子替自己上,明軒收拾收拾,就一副少年俠客的打扮,直往白雲城而去了。

司空摘星每天心驚膽戰的在雨化田的手底下討生活,簡直是分分鐘想要哭粗聲來。一聽那個倒黴皇帝是為了參加葉孤城的昏禮才想出這昏招,司空摘星只想誰狠狠打他一下,讓他暈過去才好。

司空摘星:我……我……我對白雲城過敏,嚶嚶嚶~

且不論司空摘星如何被已經被提拔成總管的雨化田□□,明軒可是一路風雨兼程,總算在九月二十多日的時候趕到了白雲城。

一把撲到他家小師姐懷裏,明軒還沒來得及說自己這一路是如何如何的辛苦,在朝中時如何如何的被人欺負,也沒來得及問一句他娘最近如何,小師姐身體還好吧之類的話,就被一柄刀鞘狠狠的戳在了肩膀上,整個人橫飛出去,落在了地上。

幸而地上是柔軟的海沙,明軒只覺得自己肩膀有點疼,其餘並沒有什麽大礙。不過……刀鞘?居然不是劍鞘麽?

他詫異的擡頭,就看他家“小師姐”笑著用小拳拳捶一個白發的男人的胸口。這白發男人他自然是認識的,可是小師姐你這麽揍你爹真的沒有問題麽?

“師弟,師弟,快跟我走~”在明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一只軟軟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袖子,不由分說的就拉著他就走。明軒見鬼了一樣的用目光在兩個“小師姐”之間逡巡,若非他已經把司空摘星上交給國家了,明軒還真以為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之中有人是假扮的。

拂月看著他呆楞楞的樣子,氣得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低聲道:“是我娘啦。”順帶接收到她娘連連擺手,端的是“我拖住你爹,囡囡快帶這個傻小子走”的意思,拂月手下更用了幾分力氣。

她到底是習武之人,哪怕看起來再是小小一只,拖拽起沒有反抗的明軒的時候還是不怎麽費力的。地上的沙子上留下淺淺痕跡,等玉羅剎從自家夫人的糖衣炮彈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方才那個臭小子已經不見蹤影了。

玉羅剎冷哼一聲,卻不由委屈道:“阿汐,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好好一個大男人,說出去名號也是能把人嚇死的,如今這幅委屈兮兮的樣子倒是讓芷汐心軟到一塌糊塗。像是給球球順毛一樣給玉羅剎順了順毛,芷汐哄道:“別著急,再有幾次就可以了。”

她對玉羅剎並無隱瞞,早在相逢的第一日就將這些年自己的經歷全部坦誠。雖然系統之說對於玉羅剎來說有些難以理解,不過玉羅剎和芷汐之間全然是信任。他可以不問這些年的離別,卻只要確定自己是否還會再次失去她。

在芷汐給出否定的答案之後,玉羅剎終於放下心來,不過卻還有些抑郁,掂著自己的雙刀來來去去,總想找那個害他和他的阿汐分離了這麽久的“系統”算賬。那些系統給的補償玉羅剎是瞧不上的,十五年的離別,讓這世間所有的財富、權勢、甚至是壽命,在玉羅剎心中都變得沒有他的阿汐重要。

不過自家夫人和小閨女生得一模一樣也有些麻煩,玉羅剎和葉孤城雖然誰也沒說,不過兩個男人到底是有些別扭的——特別是在這母女二人有了一個新的惡趣味,每日喜歡穿一樣的衣服,戴一樣的釵寰之後。

兩個完全覆制黏貼出來的花蘿蘿,就連石觀音都有些分辨不清,拂月的四個兄長更是有些迷茫。摸摸妹妹的頭,結果對方忽然冒出來一句“姨姨”或者“為娘”什麽,簡直是不要太驚悚。而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芷汐姨母”或“娘”,然後對方立刻笑倒了,半晌之後做個鬼臉說“我是囡囡啦”什麽的,也並不是太好的體驗。

以至於現在那四個人看見芷汐或者拂月,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拉手腕。拂月的手腕上有一個萬花的標志,這是她和她娘的唯一區別了。

自己如何才能從花蘿變成原來的花姐,方法芷汐是知道的。系統將一串數據送給玉羅剎,延長他的壽數,而這數據也壓制了芷汐體內的數據,這才讓她成為如今的模樣。系統雖然不正經,不過卻也沒有說錯——她只要和她家阿玉開幾次車,那串數據傳給玉羅剎之後,自然就恢覆了。

不過這種事情……就還是不要讓孩子們知道了吧。

芷汐默默地捂臉,看著自家小閨女拖走那個冒冒失失認錯人的小子,轉而繼續安撫自家炸了毛的大貓。

日子兜兜轉轉,距離十月初三越發的近了,白雲城之中也開始賓客雲集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湖日報:黑道白道握手言和,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世紀婚禮背後可有什麽驚天交易?帶您走進白雲城主的內心世界。

陸小鳳:我想了想,其實我老了之後,是可以去白雲城幫拂月妹子帶孩子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兄貴們(拔劍/拔刀/拔判官筆/):顯!不!著!你!要抱孩子排隊去!

叔今天去掃墓了,更新遲了,抱歉啊姑娘們。

☆、初日照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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